深秋,鄉(xiāng)下的野外,常見一團團一簇簇開放的蘆荻花。荻花隨風飄蕩,有著別樣的魅力,給平靜的秋日平添了絲絲輕柔的美感。
蘆荻在我國廣為生長,從拔節(jié)生綠,到吐花飛絮,經(jīng)歷了春、夏、秋三個季節(jié)。故鄉(xiāng)吳川的山坡上,生長著大片的蘆荻,從深秋開始,那大片的蘆荻齊刷刷地開著。白茫茫的蘆荻成花海,白茫茫的荻花隨風飄蕩。
小時候的我,一旦放學(xué),便與一大幫小伙伴去山坡割草,割著割著,一不小心,便誤入了蘆荻深處。夕陽滿天,把雪白的蘆荻花涂抹成粉紅。大片大片白中透紅的蘆荻花,一團團一簇簇的,像花絮,像夕陽中的飛雪,也像輕盈的羽毛,風一吹,它們便朝一個方向曼妙地舞蹈,婀娜多姿,風情搖落。
大家在花海中玩得不亦樂乎。有人舉著一束雪白的荻花在風里跑,此時笑聲便跟花絮一起飄到天外;有人摘了一枚荻葉放到嘴邊,吹出“吱吱啾啾”的哨聲,此時便引來空中飛翔的候鳥。蘆荻蕩里是鳥的天堂,時不時會聽到鳥鳴。一次,我在茂密的蘆荻叢中發(fā)現(xiàn)過一個碩大的鳥窩,窩里有幾個帶著斑點的鳥蛋。正當我想把鳥蛋拿走時,空中傳來了幾聲急促的鳥鳴,我抬頭一看,是空中飛翔的兩只白鷺在鳴叫,我忙把鳥蛋又放下了。幾天后去看,鳥窩中臥著幾只可愛的毛茸茸的小白鷺。
四十年前的一個秋日上午,我在鎮(zhèn)中學(xué)的一間教室里,很溫暖地學(xué)到了一首詩,詩的題目叫《蒹葭》:“蒹葭蒼蒼,白露為霜。所謂伊人,在水一方。”詩中的“蒹葭”就是蘆荻。蘆荻從《詩經(jīng)》中走出來,然后走進了我的心里。后來,我內(nèi)心深處,便始終認為這是一種充滿了詩意的植物,美好而純潔。此后,便找描寫荻花的詩文來讀?!皾£柦^夜送客,楓葉荻花秋瑟瑟”,這是唐代詩人白居易《琵琶行》的首句,白居易的詩句讓蘆荻花風騷盡顯。郁達夫多次寫到蘆荻花。他在散文《小春天氣》寫道:兩人在車上笑說著,洋車已經(jīng)走入了陶然亭近邊的蘆花叢里,一片灰白的毫芒,無風也自己在那里作浪。“無風也自己在那里作浪”,正是蘆荻花一個顯著的特點:自帶輕柔。林清玄把蘆荻花稱作菅芒花。他把看蘆荻花很詩意地寫作“一場可以預(yù)約的雪”。蘆荻花依季節(jié)在大地上開放,是可以預(yù)約的,不比飄忽不定的雪。
清代狀元林召棠有贊荻花的佳句:“蘆荻初花楓葉黃,卸帆收釣好相將?!绷终偬氖腔浳魑ㄒ坏臓钤亦l(xiāng)就在荻花盛開的地方——霞街村。如今,吳陽鎮(zhèn)霞街村的蘆荻蕩已成為著名的觀賞打卡地。近日,我和一幫朋友到該村看蘆荻花。時值深秋,只見幾百畝的山坡上,郁郁蔥蔥的蘆荻花應(yīng)景而生。目之所及,爽風過處,簇簇潔白如云的荻花仿如鵝毛大雪紛飛飄落,美如畫卷。藍天下,高高揚起的荻花迎著秋日隨風搖曳,輕盈而柔美,帶著銀亮剔透的質(zhì)感,顯得素雅大方。據(jù)說這里的蘆荻花,在一天之內(nèi),它卻能變換出多樣的色彩。平時,這些蘆荻花潔白里略帶點紫;晨光普照,它是金色;殘陽潑染,它又是紅色;秋月如鏡,它卻是藍色,美不勝收。在打卡現(xiàn)場,只見人頭攢動,有拖家?guī)Э趤淼?,也有約上三五好友一起來的,還有的是一個人沖著采風創(chuàng)作來的……他們正張開一張張興奮的臉,或在花海邊緣靜坐擺姿勢拍照,或走進花海深處細細品味人生的歡喜……
一坡蘆花染秋韻。在這寥落的深秋,幸得有蘆荻花,為世間送上了盛世金秋的燦爛景象,令人陶醉。